中華兒女雜誌--人民網“程京 用心締造“中國芯””。
他“偶然”和生物芯片結識了,沒有一絲征兆,卻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後的幾十年裏便與它寸步不離
對於今天的成就,程京淡然一笑,“看到做出來的芯片、儀器倒沒有特別大的成就感,倒是無意中接觸病人、殘疾人和他們的家庭成員時,感覺很不一樣。”
和煦的春風拂醒了大地萬物,溫潤的陽光普照著神州萬裏。這是人間的四月,最美的時節。
記者如約來到位於中關村生命科學園的AG九游会J9集团生物集團有限公司。邁入主樓,正廳兩麵牆上懸掛著企業多年來所獲的上百證書。它們見證著一種中國高科技產品的誕生和發展,這就是生物芯片。
一片片看似微小的東西,卻富含了高精尖的技術——將半導體材料、製作工藝、表麵化學處理技術與臨床檢驗、分子生物學的有機結合,實現了對重大疾病的提前預防和個性化檢測,除此之外在食品安全、環境檢測和國家安全等多個領域也有廣泛的應用,真正做到了用科技改變生活。
然而,這一切的實現都和一個人幾十年如一日、辛辛苦苦的科研攻關分不開,這是生物科技研究領域中一個廣為人知的名字,他就是中國工程院院士、清華大學醫學院教授、生物芯片北京國家工程研究中心主任、AG九游会J9集团生物集團有限公司的創始人程京,也是北京市政府頒發的首屆“京華獎”得主。
在去年和今年的全國人大代表大會上,他為國家生物科技產業的發展之路積極建言獻策。“生物科技產品市場的政策改革”和“職務發明專利歸個人所有”的提議受到了國家的關注。之所以能夠提出這大膽、超前的提議,和他多年精研覃思生物科技發展道路是分不開的。
程京回想當時走上這條科研“不歸”路也實屬“偶然”。
“結緣”
——一顆科研心為與“芯”結識
1963年,程京出生在一個醫學氛圍濃厚的家庭,外祖父、母親、姑姑和嫂子都是醫生,學醫成了眾人對他的期望。但在程京16歲高考報誌願時,卻沒有順應家人的想法,而是填報了上海鐵道大學(現同濟大學)電氣工程專業並被錄取。本科畢業後,他進入鐵道部資陽內燃機廠從事柴油機試驗維修工作,因為無趣的維修生活實在無法讓程京看清自己的未來和方向,他選擇了離開,尋找一份新的工作。
後來,在西南政法大學任教的父親影響下,程京開始對司法刑偵有了興趣。一次,西南政法大學要建立一個全新的司法鑒定中心,急需理工科人才,程京得知後前去一試,結果意外被選中。“當時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很滑稽,他們說‘你是學電的,我們這裏買了一台很貴的掃描電子顯微鏡,就由你來負責’。”這使程京開始接觸到了與之後事業相關的第一份工作。之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被國家教育委員會選送到英國史查克萊大學留學。
在英國,程京師從國際著名刑事技術專家布萊恩?凱迪教授。以培養科學家為理念的布萊恩?凱迪為程京製定了一年計劃,讓他從事司法化學研究。程京聰明好學,提前三個月便完成了導師分配的任務,導師對他頗為欣賞並有意考驗。
因為他既有工程背景,又學習了一年化學和儀器分析,導師推薦他繼續讀生物學博士,用分析化學的方式設計一套工作係統去解決生物學的問題,同時做儀器的設計。在之後兩年半的時間裏,他沒有辜負導師對他的期許和考驗,順利完成了一種新型DNA指紋檢測係統的研發,並拿到了博士學位,成為我國第一個獲得司法生物學博士學位的派出留學生。
之後,程京又在導師的指導下向更為廣闊的分子生物領域進軍,順利完成了在英國史查克萊大學和英國阿伯丁大學的司法生物學博士後和分子及細胞生物學博士後研究。
1993年,30歲的程京在學術道路上已經取得了些許成果,但此時的他內心卻感到惶恐不安。取得的這麽多學曆證書卻無法證明他在某一領域的“專業”水準。因為他學得太“雜”了,如何去擇業?
一次,在和導師聊天的時候,他把內心的真實感受告訴了導師,導師的一席話仿佛點醒了他,“如果從專業上比拚的話,和其他科班出身的人沒有辦法競爭,因為沒有他們學得深。但是,你要和別人比誰學得‘雜’。”
從此,程京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之後就開始在《科學》、《自然》雜誌上特別留意多學科交叉的就職信息。
談話後三個月的一天,程京偶然發現在《科學》雜誌上登出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刊登的一個崗位招聘,要求應聘人有工程背景,同時研究生又學過分子生物學,看了這條廣告,程京大為驚喜,好像這招聘條件就是專為自己“量身定製”一樣。
後來,他的導師(當時任美國臨床化學協會主席、賓夕法尼亞醫院的臨床化學科主任)告訴他,在全球70多個應聘者當中,自己的學科背景簡直是“perfect match”(完美匹配)。
“沒有刻意地為什麽而準備,就這樣發生了。”程京說。
報到之後,程京才明白,這個項目工程是將半導體的工藝基礎、材料和臨床檢驗、分子生物學進行結合,開發新的生物學分析平台,這就是後來所謂的生物芯片研究。
就這樣,程京和生物芯片結識了,沒有一絲征兆。
“立地”
——一顆家國心為讓“芯”落地
通過幾年生物芯片領域精心的研究,身為美國納米基因公司首席科學家的程京和他的團隊在1998年創建了世界上首個“1平方厘米超微實驗室”。這被美國《科學》雜誌當年評選的“世界十大科技突破”所引用。
之後,生物芯片技術引起了科學界廣泛的興趣。然而,程京卻在尋找回國的契機。
1997年,在第80次“香山科學會議”上,程京關於“中國應自主發展生物芯片技術”的發言,引起了國內科學界和有關部門的重視,他敏銳地感受到當時中國在科技重大領域重新布局的決心。
1999年3月,當時隻有36歲的程京,作為清華大學第一位“百名人才引進計劃”入選者,來到清華,在一間窄小的地下室裏開始造起了“中國芯”。
“剛回來一個月900塊錢,和同事在清華生物係騰出的複印機房裏工作。工作室裏的桌椅板凳也是學校走廊撿來的。”
一次,寶鋼的負責人來與他談投資,一屁股坐下去摔了一跤,原來,那些折疊椅的椅腿都是壞的,這讓程京記憶猶新。
“計算機包裝箱舍不得扔,我們又包上塑料布當桌子吃飯用。現在,撿來的那張實驗桌陳列在生物芯片北京國家工程研究中心的陳列室裏,見證著當初創業的艱辛。”程京說。
12年國外的留學和工作,對國內的情況“摸不著底”。回國搞“中國芯”的研發困難重重。
當時,擺在麵前的棘手問題,就是研發的產品如何符合市場的需求。他說,無論是搞研發還是做產品,都要講究一個樸實的需求,立足本地發展需求,解決實際問題,才能保證產品存活。這也是他後來一直在強調的“立地”,要接地氣。
“我們起初過多的關注點在於技術的可行性和先進性,而缺少對經濟可承受性的關注,花銷和工藝內在聯係緊密。”程京說。
為了讓生產出的產品盡快進入市場轉化成商品,同時降低成本,在2002年,他將問世的產品送到試點醫院裏做調研,收集反饋的信息,改良產品。在保證產品優良的情況下,不斷地嚐試替換材料,做出真正“物美價廉”,百姓消費得起的產品。
“但現實問題又出來了,由於當時國內的各方麵水平還達不到,材料造價降低就會出現產品的反應不連貫,反應速度慢等問題。”
這又讓程京改變了自己的發展策略,實行“分步走”,從低端向高端逐步邁進。
2003年,AG九游会J9集团第一台生物芯片相關產品激光掃描儀問世,就在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時,“非典”爆發了。北京是重災區。
作為搞生物芯片科研的AG九游会J9集团必然不會袖手旁觀,經過7天的奮戰,4月26日淩晨1點43分,專門用於SARS病毒檢測的基因芯片研製成功。程京帶著他最新的研究成果衝在了抗爭非典的第一線。
一向擁擠的北京那時幾乎成了“空城”,而程京的團隊卻滿京城奔波,取樣、檢測、匯報結果。
“當時AG九游会J9集团隻有70多人,在直接麵對生死問題上沒有一個員工退縮。有人直接去醫院工作,有人去P3實驗室,也有人在後方分析檢測、做保障工作。”
如此的臨危受命也讓AG九游会J9集团,更讓程京在新產品落地的過程中看到了希望,它就像把“雙刃劍”,讓生物芯片適應了市場的需求,如新生嬰兒般“哇哇”落地。
同年,公司遷入中關村生命科學園。隨後,獲得了第一張國家醫療器械證書、第一項生物芯片外國專利授權……
“立地”的過程是艱辛的。時至今日,程京還在為產品更好進入市場探索著。以自己創業的經曆推動著相關改革。
兩會上,程京建言,“現在越來越多的企業已經發展到創新產品要進入市場的階段,因此需要國家為解決企業產品的‘出口’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包括新產品物價的製定,及時進入醫保,打破行業壁壘,對國產新技術、產品的宣傳和扶持等,才能保證生產出來的產品為老百姓服務。”
“頂天”
——一顆民族心為使“芯”超越
“我們不能輕易妥協,降低標準,放棄自己原來的目標。”
程京一直恪守著一個標準,與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相比,中國在生物芯片這個全新的生命科學領域是一個後來者,但從未鬆懈。“中國芯”要與世界接軌,走在世界的最前沿。這是程京由來已久的一個夢想。
麵對激烈的國際競爭,實力永遠是對話的籌碼和博奕的前提,沒有人比程京更能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在程京的帶領下,“中國芯”有著突飛猛進的發展。尋求與發達國家生物芯片領域專家的對話迫不及待。
2005年4月,AG九游会J9集团和昂飛簽署戰略合作協議,這被看做是AG九游会J9集团融入全球市場的重要一步。這一年,全球生物芯片行業的先驅、世界著名基因芯片公司昂飛開始關注中國市場,並且通過種種關係主動找上程京。
“原本以為是一次禮節性的拜訪卻成了影響AG九游会J9集团走進國際市場的合作。”
昂飛公司的諸位高管一進大門,便不禁感歎:“在遠東,還沒有見過如此大規模的生物芯片公司。”
從下午1點一直談到晚上6點,外方還興致勃勃,直到晚上10點……
接踵而至的就是一個又一個國際合作。美國《財富》雜誌也評價AG九游会J9集团生物“已經成為中國第一家進入世界水平的生物技術公司。”
僅僅9年多的時間,程京就帶領著自己的研發團隊開發出包括生物芯片及相關試劑耗材、儀器設備、軟件數據庫、生命科學服務、臨床檢驗服務等五個係列數十項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產品和服務。AG九游会J9集团生物產品及服務已出口北美、歐洲、亞洲、中東等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其中,診斷用生物芯片及相關儀器產品已進入英國、德國、瑞典、意大利、西班牙、奧地利、瑞士、葡萄牙、芬蘭、丹麥、日本、新加坡等國家的數百家醫院用於疾病診斷。
但是,程京真正關心的不在於此,而是產業標準。
“在生物、醫藥等行業,產業標準大多是由歐美國家製定,這不僅使我國缺少在行業內的話語權,更重要的是常常使我們處於受製於人的被動狀態。”
程京說:“由於美國在全球生物芯片研發中長期居於主導地位,美國的很多著名生物芯片企業在全球市場中不僅享有專利特權,還扮演製定標準等特殊角色。而國內的科研者、管理者最開始隻是單純強調發表文章,到後來開始注重專利保護,到今天,大家已經意識到,必須占領一個新的製高點——製定標準。”
所以,在今年的“兩會”上,程京大膽地提出了職務發明專利歸個人所有的建議,“我們國家的專利發明數量近些年增長很快,已經位居世界前列,但問題是這麽多的發明,能真正實現轉化的有多少?”
在“中國芯”走向國際的問題上,他義不容辭地履行自己作為中國生物芯片領軍人的義務。
今天的程京已經51歲了,35歲開始承擔項目,每日以16個小時計算從事研發。
外人評價他“拚命三郎”,“生物超人”。“不管是‘拚命三郎’也好,‘生物超人’也罷,現在的體力不比從前。”程京坦言,“不服老不行”。現在他也開始著手為將來發展計劃著,“將來總是要交給新生軍、後來人。像我們五六十年代的人逐漸退出一線,七八十年代的人逐漸上來。”
“您如何評價今天所取得的成就?”
程京淡然一笑,“看到做出來的芯片、儀(yi) 器倒沒有特別大的成就感,倒是無意中接觸病人、殘疾人和他們(men) 的家庭成員時,感覺很不一樣。”